「虛魂戰場。」秦如清緩聲念出上面的字。
所以,這便是真正的歸墟了嗎？
與此同時，儲物戒中放著的，由四枚天級令牌合成的地圖似乎猛然跳動了一下。
秦如清目光投向一個地方，眯了眯眼。
不等她去琢磨這個牽引感是怎麼回事,秦如清忽而感到周身有什麼膜一樣的東西消散。
她有種「被暴露」的感覺,似乎直到這時候,她才踏入了真正的虛魂戰場。
一股混雜著不知名腥氣的熱風撲面而來，那感覺，像停屍房中的屍體聚集在一起,被加熱,烘烤，空氣是悶臭黏濕的，而後停屍房的大門突然洞開，人站在門口，那一瞬間，被所有的氣味兜了滿頭的感覺。
秦如清的太陽穴幾乎難以自抑地跳了跳。
若僅僅是這樣倒也還好,因為修士可以屏蔽五感。可下一秒，秦如清卻感知到了一股洶湧而駁雜的惡念。
那惡念像揚起了萬丈高的滔天海浪,直接將秦如清兜頭一蓋,瞬間,眩暈和窒息感直接襲來。
秦如清躬下了腰，額角青筋突起,面龐一瞬間失去血色。
深喘一口氣，秦如清冷靜地將兩指併攏,指尖冒出金光，在額前畫了個術印，固守靈台。
與此同時,周身金焰溢出形成防護結界。那種被惡念兜頭喘不上氣來的感覺終於好些了。
得到喘息的機會後，秦如清直接盤膝坐了下來，開始排出入侵身體的惡意。半晌她睜開眼睛，皺眉評價了一句：
「怪不得之前百族大會時，弄了個心魂洞府的考核，並且那一關的評分占比還極大。」
從她剛剛的感受來看，虛魂戰場可不就是加強版的心魂洞府！
不，僅僅說加強太空泛了，是強了十倍不止！
若還是以前的她來到這，就剛剛那一下子，能叫她面臨心神直接失守的風險，甚至一不小心就能半瘋。
「也不知道三姐和啟榮能不能應付得了這一關不，他們肯定能，不僅是我變強了，我們都變強了。不能只讓別人相信我，我也要相信他們。」秦如清喃喃，站了起來。
忽而眉目一動，眸光看向身後，然後旋身反轉，躲過一擊。
方才那一人一獸的骨架位置竟然冒出兩個魂體！
一個魂體明顯能看出人影，就是胸膛鏤空，顯然是死前被人貫穿，導致做魂了，心口也竄著風。
另一個魂體更大，四肢著地，明顯是獸形。
秦如清看見那人形，就曉得是曾經在虛魂戰場中與妖獸對戰的人族修士，剛想拱手，口稱一句前輩，「前輩」卻已經與妖魂一起，朝她襲來。
秦如清眼皮一跳，原來此前輩非彼前輩！抬手就是一個小金蓮扔了出去。
獸魂體格子大，直接被命中，秦如清看了那胸膛漏風的前輩一眼，另一隻手也凝了個金蓮，順勢將他也友好送走。
魂體消失，秦如清小鬆一口氣。卻沒有完全放鬆警惕，審視周圍，又掛了兩個小蓮燈，一左一右浮在自己腦袋上空。
感覺到自己被小蓮燈完全罩住，惡念退散，秦如清這才肩膀放鬆。
經過剛才那一場交手，她已經敏銳地察覺出虛魂戰場與外界的區別。
歸墟這個空間，似乎對魂體有一定程度的加持和凝聚作用。
就像百族大會的心魂洞府一樣，那裡面有個戀愛腦魂體，久久不滅，也顯然是有特殊手段加持。
哦，對了，是魂源石。秦如清想起來了。
那戀愛腦體內塞了魂源石，因而作為一個上古的魂，都被移出歸墟了，魂體卻能保留，一直不散。
但剛剛那一人一獸，秦如清卻丁點兒沒感覺到魂源石的氣息，顯然是歸墟這片空間本身的神異之處。
「嗯？」尚且還在對虛魂戰場進行初步探索的秦如清忽而察覺了什麼。
她的靈識感應到兩條特殊的絲線。
秦如清抬手，絲線被她召來，漂浮在她掌心。
「這是規則之力？」秦如清聲音帶著驚異。
她之前在餓鬼道中就看過這樣的絲線。那時候她撬動了荒城中的規則之力，又藉助道體，才看到了一個網狀世界。
後來她才知道，那構成網的絲線，就是規則之力的可視化形態。
如今，在這歸墟之中，不用藉助道體，不用撬動規則，竟然就能直接看到絲狀的規則之力嗎？
秦如清想起了宋三長老曾經說的，「歸墟大約是當世唯一一個可以直接獲取規則之力的地方」，暗暗點頭，終於明白這個直接獲取是什麼意思。
——擊敗虛魂戰場中殘存的魂體，魂體消散後，擊敗者可得到一縷規則之力。
而且在歸墟中獲得的規則之力，似乎不需要經過消化領悟這一關，它能像靈力一樣被人存在體內，並且可以隨時調用。
秦如清莫名揉揉肚子，驚喜感嘆道：「規則之力入口即化了屬於是。」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歸墟牌規則之力，好似有些駁雜，不那麼純粹，尤其是那屬於妖獸的規則，被吸收後莫名讓秦如清有種怪異的感覺。
那感覺不是難受，也不是危險就是怪。
「規則應該不分什麼人獸吧，嘿喲，我怎麼直接就給吸收了」秦如清有點點後悔，可細細感應了一會兒，又確實沒發現問題。
「應該沒事兒，一會兒警惕一點就行了。」
秦如清自顧自點頭，跟著看向這片暗紅色的虛魂戰場，如今的心態又完全不同了。
這不是官方飼養提供的羊圈是什麼！
正大光明的薅毛之所！
不用擔心羊毛薅多了引來殺身之禍；小羊禿了引來殺身之禍，又或是羊毛攥手裡引來殺身之禍
總結下來，輕鬆無負擔。
如此一想，戰場的空氣也不臭了，惡念也不叫人難受了。秦如清精神瞬間抖擻，直接開啟了薅毛模式。
「荒城的那點規則之力哪夠啊，咱還背負著解救罪城居民的使命，不多搞點規則怎麼和上古的那些大能比！」
秦如清嘴裡振振有詞，提著裙擺直接往戰場深處走。
暗紅色的天地暗淡無光，她明媚鮮活，自帶光源。
虛魂之東，唐子鳳直接引來成片的殘魂，他的身影在殘魂中快速穿梭，一口大鐘隨著他的移動，時不時轟動一聲扣下，每一次下墜都會有三兩隻殘魂被扣在裡面。
而後不多時，鍾裡面傳來慘叫，殘魂消散，規則之力自動被他收入體內。
自然也有靈智保存較好的殘魂看出了那恐怖的鐘型法器的來源是懸浮於空中的黑髮青年。紛紛朝他襲來，卻被一塊材質莫名堅硬的鐘壁擋住。
那巨鍾竟然可以併攏，也可以靈活拆分。眼神漠然的俊秀青年操控它，如臂使指。
待到殘魂的數目被零散地消耗過半，俊秀青年平靜的眼眸終於有了波動，唇微啟，道了一句：「是時候了。」
骨指分明的，屬於煉器師的手快速結了一個印，那巨鍾竟然瞬間膨脹變大。
它竟然還能變大！
那聲勢猶如遮天蔽日，山崩一般，直接罩住了剩下的那些殘魂。鐘壁表面的刻紋開始浮出金光，勾勒成了一個個或閉攏，或盛放的蓮花。
直到金光勾出最後一道蓮紋，金光大盛後，巨鍾內的動靜徹底停歇。
而眉眼自始至終平靜的青年，掌心已然得了一團規則之力。
陸薇剛剛用地火擊退一隻殘魂。
她沒有用那種一次吸引大量殘魂的辦法來提升戰鬥效率，畢竟她是個丹修，擅長的並不是單體戰鬥。
側身躲過殘魂的一擊，翻手喚出一柄細長秀美的劍，指尖在刃上輕輕一抹，劍身竟然泛出紅色的火焰。
利落地挽了個劍花，劍光閃過，殘魂瞬間飛灰湮滅。
陸薇一笑，對自己並未生疏的劍法尚算滿意。
「這麼長的時間，散魂丹應該生效了。」
陸薇用劍法在空中游龍一般化了個火圈，以溫度助力丹藥揮發。素白的手拿出一枚褐色滾圓丹丸，細緻的，甚至帶著一絲美感地碾碎。
粉末被地火炙烤，散發出一種奇怪味道。
叫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圍在陸薇身邊的十幾隻殘魂忽然定住，而後竟然像流沙一樣下墜，最後被風吹散。就像它們從未存在過。
這檣櫓灰飛煙滅的場景沒有讓陸薇動容，她甚至點頭，總結經驗：
「一次大約需要三顆散魂丹。效率還是不夠高。」
目光向前，陸薇像是自語道：「要給小五，一次引來千隻估計也不在話下。」
「不過我也不差」
一道白色身影閃電般在密密麻麻的殘魂群中穿梭。帶著拳套的手時不時一拳將某道殘魂擊飛。
啟榮站定，看著自己的掌心，點頭：「我現在平常的身法速度已然超越之前的最高速度，看來速度這一項弱點有所彌補。」
「宋三長老說，我的吞噬體質要是能進化到饕餮，能鯨吞萬物。這豈不是說，我要是想對付眼前這些殘魂，還得把他們吞下？」
啟榮打個了寒顫，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雞皮疙瘩，「若是如此，我寧願用拳頭。」
單拳忽地攥緊，關節甚至因為強勁的力道發出咯吱的聲音，啟榮眉眼一厲，閃電般出手，周邊的空間都因為這一擊的力道扭曲震盪了一瞬。
地崩山裂的響動，上百隻殘魂腳下忽然裂開一道巨大的裂縫。啟榮拳頭在地下狠狠一捻，地縫徹底崩開，無數殘魂被掩埋在其中。
清爽挺拔的高馬尾青年走到洞坑旁邊，搭著眼皮瞅了兩眼，嘖嘖一聲，抬手將規則之力收起。
甚至因為高興，少年還對空打了一套拳法，口中配音般發出「吼哈」的聲音。
打完想起了什麼，往四周一看，又鬆懈下來。
「嘿，妹妹又不在，我緊張什麼雖然剛剛那樣要被她看見，肯定又要說我中二了。」
「什麼叫中二，還不是想說我幼稚，嘁~」
傲天啟榮揉揉腦袋，昂首挺胸地去往下一個殘魂聚集之地。
秦如清蹲在地上休息。姿勢很不女仙，很不優雅，有種老大爺蹲田壟的架勢。
反正這裡又沒旁人，沒有「人設扮演」需要，秦如清自然是怎麼自在怎麼來。
此時，她煩惱地嘆息一聲：「一次只能打千把只，效率還是太低哇！我引怪也是需要時間的。」
「要是那些殘魂能自己送上門給我打就好了」說完，秦如清搖搖頭，自嘲一笑，「異想天開了不是」
掌心浮現一團毛線球般的規則之力，這是剛剛那一千多隻收穫的成果。
秦如清審視這團絲線，本想收起，忽而動作一頓，目光重新放上去。
絲線，規則之力話說，她之前在餓鬼道中是怎麼強行提升自己實力的來著？好像是撬動荒城中的規則，給自己洗腦，托借荒城的環境，擁有了能夠與獸皇殘怨一戰的能力。
那種完全能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完全扭曲、屏蔽人體意識，甚至將一部分所想變為真實的能力，秦如清當然不可能掌握。
但那次的經驗還是讓她有所領悟。
還是那句話，瘋狂作大死可能隨時翻車，但真的很有用。
主打的就是一個極地求生。
秦如清似有所悟地喃喃：「上次我給自己洗腦，這次能不能給殘魂洗腦？當然，他們沒腦子，但他們體內有規則之力啊！」
「不是規則，是最基礎的，元素化的規則之力！」
「我或許正好可以借用這個規則之力，改改他們體內的規則」
秦如清撐膝站了起來。想了想，雙手結了個術印，於眼部輕輕一抹。一道金光閃過，秦如清的眼睛泛起一種瑩亮的綠色。
這是她之前從餓鬼道出來時掌握的能力，將道體的綠色能量集中於眼部，以此看到一些，單憑肉眼和靈識看不到的東西。
除此之外，秦如清還學會了利用血液沸騰的方式催化道體，讓道體來到一個偽進階狀態，以此大幅度提升身體素質以及對某些東西的掌握程度。
規則就是其中一種，當她的道體催化到一定程度時，對規則的掌握就明顯加深。
此時，秦如清泛著綠光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她的呼吸因為驚嘆而真切停頓了一瞬。
如果說，她上次在荒城中看到的，是一個由規則之力構成的網狀世界，那現在，這個網已經連成了片。
前者是有許多洞洞的漁網，後者，是縱橫交錯的數碼網絡世界。
「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秦如清喃喃。
她有心想用這眼睛，去瞅瞅之前地圖異動的方向。
但理智讓她忍住了。
秦如清現在已經不會隨便作大死了，罪城的經歷讓她學會了真正惜命。
上次看副壁畫眼睛就被反噬流血淚，誰知道這次用道體之眼能看到什麼。
秦如清強行克制自己，將目光放到不遠處出一個殘魂身上。她能在這個殘魂的腦部看到一團霧狀的幽藍色。
「那應該就是規則之力了吧。」
「讓我來試試篡改一下。」
隨後不久，秦如清眼部恢復正常。她用本命火精心畫了個豎起來的火圈，然後挑了一個不遠處的盯著她虎視眈眈的殘魂，往火圈的方向一指。
威武命令：「你，往裡跳！」
殘魂步伐一定。
它生前顯然不是人，如今缺了只耳朵，看著呆呆傻傻，被秦如清命令定住之後，遲疑地反應了一會兒，而後平和的面貌忽而猙獰起來，撒開四蹄朝秦如清的方向狂奔。
一副攻擊的姿態。
秦如清吸一口氣，本能讓她想躲，卻偏偏忍住。一個低級殘魂而已，就算撞到她，也產生不了多大傷害。
偏還就不信了，明明剛才搗鼓了半天的，就一點作用沒有嗎？
就在秦如清嘀嘀咕咕的時候，那獸形殘魂步履未停，一路狂奔，就要來到秦如清跟前了秦如清的身體緊繃到極致，脖子後仰，就在她快要克制不住本能要出手的時候，那殘魂竟又躍過她，點地而起，然後一躍跳進了她之前畫好的火圈中。
姿態瀟灑，乾脆利落。
噗嗤一聲。
古有飛蛾撲火，今日是飛魂撲火。
秦如清呆呆地看著那縷到手的規則之力，哈了一聲。
不是，她就試了一下，還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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