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溫儷就這樣盯著站在鏡前的溫禧,她很想知道是誰,卻又覺得自己不該問。
這是姐妹倆難得的一次相談甚歡,溫儷一點兒也不希望看到愁容爬上溫禧的臉,她開始轉移話題,然而,接下來的談天說地都索然無味。她還是個孩子,而溫禧眼看就要成為整個溫家的主心骨,溫儷意識到自己和姐姐之間有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她儘可能讓自己跟上溫禧的思路,這談話間,即便有什麼事情或者見聞是她不曉得的,她也點頭裝作明白,聊著聊著,她不由得渴盼著自己能長大,變成像溫禧一樣的人。
溫禧從來沒有被什麼人用這種崇拜炙熱的眼神看著過,何況,這人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一個不過剛滿十二歲的少女,那種崇拜比滿腹算計的成人要乾淨,就像是純度極高的海、洛、因……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爬上高位,被人無限崇拜的滋味芬芳,惹人生醉。溫禧想起來這妹妹從小就愛和她作對,專在容面前給她下絆子、給她看臉色,直到□□歲了才對她這個姐姐好一點。溫禧又想到了如今變成十幾歲孩子的莊湄,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想看一看,某一天,莊湄也用現在溫儷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溫禧自嘲地笑了笑,溫儷也跟著笑。
&姐,你知道嗎。詹家的小妹妹來本城了,聽說她病得很重,要來我們這裡求醫?」
溫儷說完就連忙捂住嘴巴,後知後覺的想,這下糟了!!那小妹妹明明三令五申的要求她禁止和任何人說起啊。
&說什麼?……」
溫儷連忙打哈哈得矢口否認,可她哪裡敵得過溫禧的橫眉冷對,不消片刻就泄了底,一五一十的說:「我在洱善姐姐的婚禮上認識她,我們成了好朋友。我聽說她長到現在這麼大,都沒有出過京城……」
&住。你應該保持對你們之間友情的忠誠,不要和我說你們的交往細節。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詹家的小女兒詹錚錚,是一個人秘密來本城求醫的?!」
&麼會……是她姐姐帶她來的!」
溫禧重重的坐倒在沙發上,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消息太過勁爆!不在於詹錚錚遠道而來求醫,而在與帶她來的詹半壁居然能在「瞞天過海」的在本城呆了這麼多天!溫禧竟然是渾然不覺……一無所知。
詹錚錚自小就有很嚴重的哮喘病,每到季節更替的時候,病情更甚,以前容蘭芝上半年若是去京中走動,肯定會帶著四處搜羅的所謂「仙藥」去獻給詹氏夫婦。然而一直沒有切斷病根,上次在婚宴中相遇,溫禧甚至覺得詹錚錚恐怕活不到成年。
溫禧踟躕片刻,又恢復無波無瀾的樣子,她看向溫儷,「那你知道,錚錚和她姐姐,住在哪裡嗎?」
溫儷搖頭,「都是她給我打電話,她也不准我去找她,其實我很想見見她。她真是可憐,在京城的時候被關在家裡,現在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也被她姐姐關在酒店裡,天天要泡藥浴,還要針灸,喝中藥。我也有同學是哮喘,但是都是活蹦亂跳的,除非犯病的時候。」
酒店……溫禧望向溫儷,「你真的想見她?那姐姐幫你找到她,好不好?」
&的嗎!……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可是你又不回來,你又忙。」
&次有這樣的事情,就立刻告訴我,姐姐會幫你的>
溫儷感激的點點頭,她看了一眼時鐘,「她每天下午會電話給我。」
溫禧連忙叫來保鏢,給溫儷的手機裝上定位監聽儀,就等著詹錚錚打電話過來。
時間倒還準時,守株待兔一翻,詹錚錚就當真打電話過來,在電話里,詹錚錚哭了,說:「我不想天天呆在酒店裡,真是快要瘋了,那些中藥喝得我想吐!太苦了……太苦了……」
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又從未來過南方,肯定想著要出來玩的,溫禧沖溫儷眨眨眼睛,溫儷便說:「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看你,帶你出來玩吧!」
「……可是……可是……姐姐不讓我說……我不能出去,我是個病人。」
&們就在附近玩一玩,天一黑,我就送你回去,你姐姐不會發現的,我們可以偷偷的……」
溫禧想了想,拿起鋼筆在本子上寫了句話。
溫儷看見,便問那頭停止哭泣的詹錚錚,「你姐姐,怎麼不在你身邊陪你?」
&都好幾天不見人影,老中醫說她去城外找藥引子了!」
聽到她稚嫩的聲音說出這三個字時,溫禧冷冷的笑了,她又在本子上寫了句話。
溫儷便依著這句話問了。
&也不知道,是一味罕見的藥草。」
溫禧不再冷笑,她正要在本子上寫什麼話,寫了一半,筆尖就突然生生的斷了!
溫儷輕叫一聲,那頭的詹錚錚著急的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一隻貓躥到我房間裡來了。」溫儷深出一口氣,循循善誘的說:「自從婚宴之後,我們就沒見過面,我很想你,錚錚,你就讓我去接你出來玩一會兒吧。這次不見,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我媽媽也生病了,她今年肯定不會去京城,你要是回京城去,也肯定不會再到南方來…>
聽著溫儷老氣橫秋的嘆息聲,溫禧想笑也笑不出來,她丟掉鋼筆,一直蒙在尋找莊湄這件事上的迷霧都在這對小閨蜜的對話中全部消散,溫禧總算知道這問題究竟出在何處了。
溫儷軟磨硬泡,詹錚錚終於答應見面,而此時溫禧這邊也已經追蹤到了電話的大致方位,就連電話也是裝了反干擾系統,以至於追蹤詳細地址很困難,只能劃定區域。
溫禧看著電子地圖,本城這個區域儘是有名的中醫館,其中治疑難雜症最厲害的莫過於……溫禧打開詳細地圖,劃了幾個周圍有星級酒店的醫館,立刻派人去盯梢。
當溫儷和詹錚錚依依不捨的煲完電話粥之後,她看向溫禧,「姐姐,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吧!」
&是想這樣大張旗鼓的去?你想啊,肯定馬上就被發現了,這樣說不定你心心念念的錚錚就被轉移到別處去了。」
&我們怎麼去找她?」
&要打草驚蛇,先等一下消息。」
溫禧坐在書桌前,溫儷則抓心撓肺的來回走動,溫禧讓她坐,她撅著小嘴說她恨不得現在就飛過去!
溫禧面如山雨欲來,手上的事情卻沒有耽誤,她查看各項記錄,都沒查到詹家姐妹進入本城的一點痕跡,她又打電話給京中的哥哥,哥哥也說沒聽誰說詹家么女病重……溫禧很快在腦子裡勾勒出了詹半壁的整個計劃,她驚奇於如今在針對南方稅率問題上如同生煎火烤得詹居然還能有一份閒工夫來管莊湄的事情,不過本城如今正是混亂的時候,如果是她是詹,也會傾向於趁著渾水摸一條大魚。
想到此處,溫禧不悅的說:「想在我的漁網裡撈魚?」
被觸怒的溫禧立刻給城內所有的幫派發話,反骨者已被肅清,從此刻起,停止內鬥,所有人小心北方勢力滲透……
溫禧提早結束內鬥這件事,讓楊梵既驚訝又欣慰,誰都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留幾條混魚,反而顯得溫禧這位新任掌舵人胸襟寬廣,他當即帶了香檳驅車來到溫宅,孰料還沒下車就又被溫禧和溫儷兩姐妹一左一右的推回車裡?!
&溫禧,我可是找你來慶祝的!你們趕著去哪兒?」
&車禧對抱著一瓶香檳的楊梵說。
&哪裡受傷了?你沒事吧。」
&車。在路上和你說。」
苦了興沖沖的楊梵,被兩姐妹脅迫,一路踩油門闖紅燈的感到本城有名的,到醫館的時候,天色已暗,路上全都是些年近古稀的老人在隊列整齊的打太極拳、耍太極劍、跳扇子舞,各個醫館的病號們穿得病服也不一樣,楊梵怕自己過了病氣,就捂住鼻子說:「來這裡做什麼?這裡也沒有藥膳啊。」
溫禧握住楊梵的手,指著車窗外懸著四顆紅燈籠的,「你去掛個號。」
&去掛什麼號啊,我又沒病!」
&去啊你快去,只能你去。要是我和姐姐去,肯定要被認出來了。」
就是這間醫館,她們剛剛得到搜尋結果,原來詹錚錚並不是住在酒店裡,可能她自己覺得自己是住在酒店裡,實際上,她是住在這個醫館後面的藥齋里。
這間有時候會收容一些急症病人住在館中,館主前兩年四處雲遊,上個月剛回來的。
&們究竟要幹什麼?」楊梵壓低聲音,警惕的摟著自己的香檳。
&去掛個號,我就告訴你。掛男科。」
楊梵皺眉,但見夜火闌珊下溫禧認真的臉,就咽下滿嘴的疑惑,下車徑自朝醫館走去,進入醫館後給自己掛了個專家號,掛完他就後悔了——要是看普通的病,那病者一早就會來掛號,可若是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疑難雜症,那病者通常就像他這樣,天一抹黑才來掛號。
見楊梵一臉苦澀的回來,溫禧就問:「今天沒號了?」
&掛好了,這下傳講出去,我就不要活了。別人指不定以為我是那方面不行才天黑去掛號呢。」
溫禧笑了,「難為你了。」
溫儷反問:「哪方面不行?」
&你們……」楊梵羞憤難當,溫禧拿起手機,確認了一下四周情形,她現在可以確定放出去的煙幕彈悉數湊效,不管她身邊有多少人的耳目,現在都應該認為她是去和孔玉梁約會去了。
——————半步猜作品——————
畫舫順著河灘向前緩緩遊動,斜倚著欄杆的莊湄盯著兩岸向後倒退的蘆葦盪,風兒迴旋著,迫使這些蘆葦盪發出孤寂的嗚咽聲,莊湄閉上眼睛,靜謐的水聲,和這嗚咽聲哼哧一氣,讓她心裡的不舍交織在一起,不念不休。
&黑了,你看,星星們也出來了。」
詹半壁走過來,給她披了件衣服,又從身後輕輕抱住她,指著滿天的星辰給她看。
&討厭星星月亮,討厭黑夜,也討厭……在這樣月明星稀的夜晚,和你分別。」
&也討厭。討厭到了下個渡頭,就要和你短暫的分開,就要看不見你,也不能這樣擁著你。」
莊湄臉一紅,她轉過身來,用力抱住詹,詹也緊緊擁著她,兩人倒不像是要分開片刻,更像是要分開一輩子那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濃濃難分。
詹捏住莊湄的手,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的親過去,她目光涌動的望著莊湄,說:「我妹妹她需要一味藥,現在我回城,總要拿到了才能回去。」
&知道。可是……你不能讓你的人去拿嗎?」
&這味藥稀世罕見,求藥還需要真心,我還是親自拜訪才穩當。」
「……」
幾天下來,莊湄也知道詹錚錚的兇險病情,她不敢為一己私慾阻止詹,只是這幾天在沙洲上形影不離,她當下是一時一刻也離不得詹。
她看著詹,詹也摩挲著她的頭髮,莊湄微微踮起腳尖來,吻了一下詹的唇,詹笑了笑,摟住莊湄的腰,兩人唇、齒交纏,吻得難捨難分。
只是現在,莊湄不再懼怕那個噩夢,也不懼怕任何旁人來打擾,她閉著眼睛,留戀著在詹嘴巴里的那種感覺,詹望著她沉醉的模樣,眼神便愈來愈熱,她知道再吻下去,她又要禁不住對莊湄做那神魂顛倒的事了。
&詹強行終止了這個吻,她抱緊莊湄,撫摸著她的後背,「停下吧,我快要被那無名的火給燒死了……你別再勾著我。」
&哪裡勾著你了?你倒說說!」莊湄抬眼瞪了一下詹,這一瞪惹得詹再次吻住了莊湄,見詹好似真的控制不住就要在這芳草萋萋的野外對她行那事,莊湄一時又覺得羞怯難當,她急急得推開詹,逃到一邊去,兩人一躲一抓,玩了一會兒,才熄了火,不再想巫山之事。
莊湄最愛看詹笑,她再次撲向詹懷裡,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並在她耳邊說:「那我聽話,在等你!你快些回來!」
&你在醫館睡一覺,明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
詹坐下來,將莊湄抱坐在自己腿上,兩人依偎良久,並不說話,只是這樣彼此凝視,千言萬語竟全都融化在那咯吱咯吱的槳聲中。
畫舫走得是不常走的夜路,老闆只好親自坐鎮指路,等到了那個荒廢的渡頭,老闆就上二樓來請詹下船。
佟漸春母女從船艙里出來,和莊湄一起走到船頭,莊湄不願揮手,只笑著看詹半壁走。
渡頭野草就有幾人高,詹半壁和幾個特種兵一轉身離開,便迅速淹沒在夜色下的草叢中。
佟知道她不舍,就讓老闆晚點開船,老闆等了半響,實在等不及了才說:「天只會越來越黑,夜路本來就不安全,要是從這蘆葦盪里鑽出來什麼歹徒,那就不好了。」
&了湄捂住耳朵不想聽這些,她坐在船頭,望著這畫舫一路從黑暗深處,行至有燈光的地方,沿著河邊的人家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莊湄總算是見到了熟悉的紫沙洲,還有不遠處被明媚燈光包圍的城市。
這時,莊湄回過頭去,來路漆黑一片,只有螢火蟲被風兒吹起來,一陣陣發亮。
一切……美好的像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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