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
莊湄原本只有十分鐘。
那個女屍,可以為她再贏得十分鐘。
高樓上的冷風拂過莊湄額間的發,她躲在暗處,冷眼盯著保鏢們站在剛才女屍墜落的位置。
他們在張望,他們在向溫翀、溫禧匯報,他們都訓練有素,並沒有表現出對墜樓者該有的憐憫或惶恐。
莊湄小心的錯開他們四處瞭望的目光,與營救她的幾個人一起,從頂樓的另外一個出口門,悄悄下樓去。
————————————————半步猜作品————————————————
溫儷十二歲生日會進入了最高氵朝的階段,容蘭芝親手將一枚純金的公主王冠戴在了溫儷頭上,賓客們全都發出驚呼聲,因為那王冠中間鑲嵌的藍鑽著實純淨耀眼。
&得一聲,乍然放飛的彩帶在大廳中輕快的亂竄,有的躥得很高,直指天穹,有的輕飄飄的,被風吹到大廳外的迴廊,再黯然的隨著冷風不停的迴旋。
門開著,大片大片,如雪花般的彩帶,就這麼飄飄忽忽的從溫禧眼前飛過去。
花花綠綠,粉粉藍藍,如夢似幻。
&禧,溫禧?」
溫禧後退了一步,她看向一臉擔憂的溫翀,抬手揮去那些在她眼前迴旋的彩帶,她一退再退,最終靠在欄杆上,不待溫翀來扶她,她就猛地跑下台階去。
&要去哪兒,你要去哪兒?」
溫翀連忙追過去,拉住她的胳膊,溫禧掙開他的手,一言不發的去車庫取了車。
她沒讓溫翀上車,腳下油門用力一踩,車就滑出車庫,直接從正門開出去。
溫翀掐著腰,望著搖擺的車頭,連忙喊上幾個家裡的保鏢,「快,跟著她,去,去,去啊!」
這時,孔玉梁也追了出來,「哥,溫禧要去哪裡?」
「……臨時有些急事,你幫我和媽說一聲。」
&她還回來嗎?我家裡還有幾個嬸嬸想要認識她呢。」
「……下次再見,有得是機會。」
說著,溫翀也上了車,命令司機即刻追上。
醫院各樓層早就人聲鼎沸,很多病人都從病房裡走出來,站在樓下三五成群地觀望跳樓的事情,溫禧將車停穩時,坐在車內,就這麼面無表情的望著近處那幾個面容枯槁的病人對著那具墜樓的屍體指指點點。
&說是個女瘋子,自己跑到頂樓,跳下去了。」
&剛剛都聽見喊聲了,那瘋子一路喊著什麼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肯定是被人拋棄了……為情所困,為情所困吶。」
&是溫家旗下的醫院,安全性是最高的,這個跳樓的是哪個房的?怎麼沒被阻止?」
&可憐啊……我聽說那個女瘋子進來的時候,是一身傷,掛得是急診。哎,這剛剛命才保住,精神就崩潰了……」
明明坐在車裡的時候,還能聽見這些人說得話。
然而打開車門,下了車,溫禧就發現兩隻耳朵好像忽然聾了一樣,什麼也聽不見,只看見所有人的嘴唇在動,他們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模糊,所有人都變成了無面人。
她只抬著頭,一步一步的朝那屍體所在的位置走去。
她本以為自己走得很快,可事實是,走了許久,她還是沒有走到那屍體旁邊去。
現場被封鎖了,封條是剛剛拉上的,有人認出溫禧,抬手就揭開封條,讓她進來,而她卻始終站在封條外。
&死了嗎?」
&了。」一個保鏢回答道。
溫禧沒再問話,這時溫翀大步跑過來,給她披上大衣,扶住她的雙肩,「讓我來處理吧。很快記者就要來了。」
&幫我擋住記者,我要去看清楚。」
&要勉強自己。」
沉著一口氣,溫禧招招手,「給我拿副手套過來。」
戴上手套,溫禧終是一步跨過封鎖線,快步走到屍體旁,她疾走而去,深紅色晚禮服的裙擺也隨之搖曳,溫翀使了個眼色,讓幾個貼身保鏢看著她。
&讓她髒了手。」
&大少爺。」
——那屍體面朝下趴著,血從頭部開始蔓延,現在早就暈滿全身。
流血的雙手,歪折的雙腿……
配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她整個人如同掉進血海中的一片孤帆,她的右手摔斷了,手指就快要觸到溫禧的高跟鞋……只要溫禧再上前一步。
那手,是不會動得,然,眸里只看見一片血紅的溫禧卻沒來由的退了半步,她覺得那手在動,那手要過來抓她的腿腕。
&小姐,您要看什麼,我們幫您?」
「……」溫禧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不,我要自己看。」
&小姐,您只要吩咐一聲,就可以了。」
其實在場的保鏢多是見慣這種場面的,這具屍體早就摔得面目變形,沒什麼好看的。
緊了緊手套,溫禧的手順著屍體的耳朵,一路摸至下巴處,輕輕吸了一口氣,溫禧面無表情的抬起她的下巴。
臉早就摔成一灘爛肉,左眼的眼珠子就要爆出來,她盯了不過三秒就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的朝溫翀跑過去!
&不是她。」
&麼……」溫翀眼裡掠過一陣訝異,他望了那具女屍一眼,頓時覺得心中的失望與恐懼在對沖。
溫禧脫掉沾滿血的手套,重重扔在地上,對所有保鏢說:「全面封鎖醫院,任何人不准放出去。」
她拿起手機,「我是溫禧。給我攔住所有出城口、港口、碼頭,溫氏旗下的所有航空公司停運,國航航班,飛國際的,全部延機,你幫我拖三個小時。我現在在溫心醫院,從這間醫院去政務區、軍區和主城區的五條主幹道,施行臨時交通管制。……理由?讓媒體發布預警消息,有一名重刑犯,女,身高170,美貌,在醫連殺十人,砍傷數人,正欲逃走。」
這頭溫禧剛放下電話,就聽見從一輛車裡傳出廣播,循環播放一則預警消息。
&大市民請注意,本台接到群眾報案,有一名女殺人狂正在……」
溫翀看向溫禧,不禁莞爾,他指了指自己手機界面上還在閃爍的定位儀信號。
那跳動的紅點,每跳動一下,就足夠讓雙眼通紅的溫禧血氣上涌一萬次,她咬緊下唇,站在原地梳理了這些日子以來莊湄的種種表現,不禁握緊雙拳。
剎那間,她的耳朵又再度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喧囂,她能清楚的看見每個「無面人」的臉。
&就在離這裡兩條街還不到的地方。」
&去追她。」
&包抄東南西北,圍住她。」
溫禧拍了一下溫翀的肩膀,「記住,我要活口。」
溫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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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預警消息一遍一遍重複,每隔五分鐘,就會重複一遍。
莊湄聽著主播的形容,也覺得這個女殺人狂真是亡命兇徒,十分之可怕。
她彎起嘴角,冷笑著看向外面越來越擁擠的車輛,從不遠處傳來交警執勤的警哨聲,打開車窗,伸出頭去一瞧,整條路已經在五分鐘內徹底堵住。
&小姐……前面根本過不去。」
&車。」
莊湄在車內分了槍,她自己拿了三把,其他人每人兩把。
&們走小巷子。要快。再過幾分鐘,溫禧的人就要追上我們。」
在一片車海里,莊湄低著頭,帶著人,快步向暗巷裡轉移。
她聽見有的司機狂按喇叭罵髒話,有的司機鬱悶的抽菸在嘀咕。
&真是新鮮了,什麼時候本城這麼和諧,警察和社團一起出來巡檢?」
&是為了抓一個女殺人狂。」
&是廣播裡那個?膽子真肥,敢在溫家的醫院殺人?」
&啊是啊……」
莊湄側頭看了一眼遠處攔起來的紅色柵欄,清一色的交警旁邊,還站著一群穿黑色運動裝的……「臨時志願者」。
閃身進了巷子,莊湄一路狂奔,穿過一條又一條巷子,她連連撞了十來個人,卻依舊沒有減速,直到出了這條街,穿過紅綠燈,進了另一個巷子,莊湄才擦擦頭上的汗,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喘>
&們追過來了。」
莊湄指了指不遠處通向軍區的那條路,因為管制沒有車輛,那條路一下就空了,大批的黑色「臨時志願者」就這麼走在路上。
子彈上膛。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這時,有兩架直升飛機低空飛行,緩慢在這片區域飛行,莊湄不適的捏了捏耳朵,不想被這巨大的直升飛機的噪音擾亂。
她抬起手,打了個手勢,其中五個人率先發起進攻,一時間槍聲乍起,路兩旁的夜市商販嚇得四散而逃。
隱匿在暗巷中,並不能察覺這條路兩旁到底藏著多少溫禧的人。
槍聲一起,莊湄的心涼了半截,這比五年來的任何一次「演習」都要殘酷,仿佛一旦她露個頭,就要被打成篩子。
進攻一觸即發,反攻也在瞬間燃起。
一片槍林彈雨中,溫禧和警方的車齊齊趕到。
負責該片區安全的高級警官朝溫禧點了點頭,說:「溫小姐,您放心,警方一定不會放過這種喪心病狂的人。」
&允許我參與這場追捕,畢竟是我家的醫院發生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作為本城最光榮的納稅人,請允許我與你們並肩作戰。」
那警官當然點頭稱是,真是一個令人不安的午夜,這麼大陣仗究竟要抓一個什麼樣變態殺人狂?這名警官也無限好奇,他立刻當場部署,頃刻間就封死了去軍區的路。
溫禧站在一旁,望著警察們作戰的那張地圖。
她很清楚,一旦莊湄進了軍區,撈人比弄死十個競爭者還難,光是文書和一道道審查就要走程序走三天,那裡是平民禁區,那裡更又一條軍用運輸通道,全程免檢,可直接經由軍用港出城。
&面的罪犯們請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立刻放下武器!停止進攻!」
那警官捏著對講機,聲色渾厚的發布投降召喚,可惜換來的是新一輪槍林彈雨,雙方僵持不下,巡邏警已經在喊子彈不夠用,請求總隊支援!
在仿佛永不停止的槍聲中,溫禧拿過對講機,用一種對老朋友的口吻,波瀾不驚的開口道:「我是溫禧。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放下武器,停止這種恐怖犯罪行為,你將沒有生命危險。」
莊湄一字、一句、一個標點符號的聽著溫禧的話說完,她推開攔在她前面的人,側身扣動扳機,「嘭」得一槍,不偏不倚的打中溫禧的左肩。
&也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放下武器,停止進攻,我就停止……停止這種恐怖犯罪行為,呵,我也向你保證,你,溫禧,也將沒有生命危險!!!」
&知道你能聽見我說的話!溫禧!」
&禧!溫禧!溫禧!溫禧!溫禧!溫禧!」
莊湄閃身又衝著溫禧所在的方位連開數槍,瞬間就換來了警隊的集中掃射!
莊湄怒吼著溫禧的名字時,溫禧捂住左肩湧出的鮮血,眸子裡閃過一抹玉石俱焚的光。
警醫正扶著溫禧要送她就醫,她推開醫生,這時溫翀趕到,連忙從身後抱住她。
&瘋了嗎?你受傷了!」
&開>
&少爺,我們的人打中她了。她旁邊還有十來個人,身手都很好,生面孔。」
溫翀按住溫禧被鮮血沾滿的左肩,死死的扣住她,不料溫禧反手一擊,奪了那警官腰間的配槍,對著剛才莊湄的方向開了三槍。
「………………」
溫翀知道自己攔不住妹妹了,只好對警官說:「可以收網了,四面包抄,進那條巷子,那女殺人狂剛剛中槍了。不論抓不抓活口,死要見屍就行。」
&
警官一頭冷汗,連連點了好幾個人高馬大的警察,「你們跟在溫小姐身邊,別讓她再受傷了!再出事故,全都提頭來見!」
——「薄小姐,他們全部圍過來了。你快上樓去。上面的繩子搭好了,繩索直接能滑過去。」
&你們呢?」
&們在這裡給你掩護,薄小姐,一定要逃出去。記住,薄小少爺在信里說的。」
莊湄苦笑著站起來,她腿上已經中了兩槍,每走一步,都是鑽心劇痛,順著一家餐廳後廚的鐵梯子爬上去,莊湄一瘸一拐的進了大樓。
她在電梯口摔了一跤,磕得下巴木了,舌頭也發麻,眼前開始出現一道道重影,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人只好將她抬進電梯。
上了頂樓。
莊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槍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是怎麼被綁好繩索的,莊湄已經有點模糊。
&小姐,讓我們抱著你,滑過去。」
站在她身前身後的兩人,分別團團抱住莊湄,另外一個人用力一推,三個人就順著繩索向大樓那側的未知之域滑過去。
這一段,莊湄被前後兩個人抱住,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形,她只聽見「嘭嘭」的子彈四面八方的紛紛來襲!
短短這一程,繩索沒撐多久就被打斷了,莊湄撞在一個電線杆上,吐了一口血,她全身劇痛緩慢下墜,這時在路燈的照射下,她才看清楚,那兩個緊緊抱著她的人早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全身都是數不清的血洞。
調集最後一絲清明,莊湄抓住一隻樹幹。
而那兩個人已經死了,倒掛在她兩旁。
血染滿了她全身,莊湄咬緊牙關,不讓一點眼淚流出來。
&莊湄抱住樹幹,順著這倔強的樹幹,一路爬下去,回到地面上,她想拔槍,卻發現兩支胳膊都在打顫,連槍都已經握不住,一隻胳膊中槍了,那子彈正射在定位儀的位置上,疼痛加倍,連心跳也變得時快時慢。
隔著一道高高的圍牆,槍聲越來越近,莊湄連滾帶爬的向前跑,根本來不及看路,一腳踩空便滾入河中,冰涼的河水在血色的夜裡狂放奔涌,乘著那鮮血染紅的急浪,莊湄漸漂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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